江湛盯着碎片,双手紧紧按在水槽边上,还是没去捡。
刚刚就是被贺凯文的袖子轻轻一碰,连静电都起不来的自然接触而已,他竟然有反应了。
而且,有了反应之后,听见他的声音,反应都会越来越强烈。
他比任何人都瞧不起自己,瞧不起自己这些年磋磨出来的过度敏感的身子。
他明明把日子过的清心寡欲,然而身子的俞望却越来越大。
“可耻。”他低声骂了句,骂的不是别人,是自己。
他不想用手去碰,得自己克服,可是一低头,看见水槽里贺凯文刚刚用过的筷子,还没平静,身下又缓缓开始灼烧起来。
他冷水洗了把手,连擦都没擦,直接迈进浴室。
门外,一声脆响之后,贺凯文把“可耻”两个字听得真切。
第一次吃了一碗他亲手做的清水面,什么味道都没有,他却觉得是这些年吃过最好吃的一碗面。
然而,他刚走,屋里的江湛就摔碎了碗,还不忘骂一句“可耻”。
可耻。
在他眼里,他也许做什么都可耻。
贺凯文抬手往下拽了拽卫衣的帽子,低头往楼梯走了过去。
但抬起袖子碰到扶手时,想起那段染霜的脖颈,再去细品那两个字……他唇角一挑,忍不住轻声打了个口哨,步子轻快地三步两步跳下了楼梯。
第二天,江湛有半天假期。
渤大年轻的副主任,转一个住院的病人,还是轻车熟路。
第二天下午,双人病房里就多了一个叫姜敏珠的老人,67岁,胰腺癌晚期,正是肇事司机郭力的母亲。
江湛没用护士帮忙,连上仪器之后,所有护理也亲自上手。
老人满脸皱纹兜不住眼泪,感动地眼眶里眼泪打转,“之前的医院,没人管我,大夫你真好。”
郭力要雇护工,老人舍不得花钱,一天下来床上又脏又臭,小护士自然不愿意靠近,每天都是儿子下了班去给她收拾。
江湛作为主治医师,看过她的病例,长期住院化疗的人,跟医保挂钩,简历上写着以前的单位,所以知道她退休前是个小学老师。
他温声说,“姜老师,您休息会儿,我去隔壁看一眼。”
姜敏珠55岁退休,返聘八年,过了两年清净日子。65岁之后,就在医院,再没人叫过她一声老师,这一声“姜老师”,让她没兜住眼眶里的泪水。
旁边床的大爷是闺女来接他今天出院,一边望着最后的吊水一边看着手机跟闺女聊天,“昨天的小女孩儿也太可怜了,那卡车司机瞎了眼吗。”
“害,爸,也不能全怪他,毕竟绿灯。卡车司机都是晚上成宿的开车,疲劳驾驶停不来。”
“呸,一个司机刹不住车,撞个小姑娘,他就祖宗八代不得好死。”
“爸,你可别骂了。咱家也姓郭,五百年前说不定还是一家呢。”
“他也姓郭?”
“可不是么,叫郭力。名字都有。”还是她进这间病房之前,听见江医生不知跟谁电话里提到的。她自己一寻思,事故之后,肯定送这个医院,所以医生知道也很正常。所以,想都没想张口就来。
“姑娘,你说那个司机叫什么?”姜敏珠终于忍不住,跟隔壁床的大爷聊上了。
“郭力啊。今年才32岁,听说以前还是什么优秀公交驾驶员……”
半个钟头之后,旁边的床空了。
爷俩高高兴兴出院,江湛把人送到门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