段成玉深深自悔,却忘了去追段书锦。
而就是他自悔的这会儿功夫,段书锦已经走到东大营营地外围,一辆疾驰的马车从他身旁擦过。
段书锦没意识到什么,反倒是马车中坐着的林花琼认出了人,叫停车夫。
“书锦!”掀开帘子,林花琼露出半张玉容,出声叫人。
听到喊声,段书锦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回过神,转身冲着林花琼的方向行礼:“林夫人。”
“你爹还在东大营,你弟还在马车中,我们一家人都在这,你要去哪?”林花琼虽然不知道生了什么,却敏锐地察觉到段书锦神色不对,下意识出声追问。
段书锦的神色太决绝,太淡漠,好像下了决心,要去做从前从来不敢做的事,让林花琼感到十分心惊,想要尽力挽救。
“书锦还有事,要先走一步,就不等爹、夫人和远青了。”段书锦佯装无事,冲林花琼告辞。
林花琼被他装出来的冷静暂时骗住,低声嘱咐了几句就放下帘子,让车夫重驾车。
马车行了小半段路,林花琼越觉得不安心,猛地抓起帘子探出身,却只看到段书锦越来越远的身影和他背上那团刺目的似血的痕迹。
“段远青,快去追你大哥!我去找你爹!”林花琼伸手推身侧的段远青,把他推下了马车,她则催促车夫快驾车。
可她哪里想到,段远青因为段书锦刚刚对她的态度不算恭敬,因此阳奉阴违,下了马车并没有跑着去追人,而是慢悠悠闲逛。
等走出东大营,现并没有段书锦的身影后,他就立刻打道回府。
等他重走回东大营时,段成玉和林花琼已经站在军营中央的空地上等。
“你外祖父最疼你,难得来东大营一趟,去他主账见一面再走也不迟。”段成玉伸手拍段远青的肩,顺带替他理了理衣襟,才把人推向主账的方向。
“爹和娘不去?”段远青不知出了何事,只是下意识询问。
“我们就不去了。”段成玉语气平静镇定,听不出什么异样。
就连他身侧的林花琼也一脸坦然,看不出有事的样子。
林花琼心细敏锐,在看到段书锦背后的血迹时,就隐隐猜到和她爹林玄泉有关。所以一见到段成玉她便出声追问,果真是林玄泉刺伤的。
长辈公然对晚辈出手,于情于理都不该,何况段书锦至始至终都没错,而是林玄泉在胡闹。
不过这些都是他们大人的事了,与段远青无关,他们也不希望这些事毁了一个外祖父在外孙心中的形象。
段成玉和林花琼各有各的打算,可段远青并不依人,一手牵一个,硬生生拉着他们往主账走。
主账内此时只剩林玄泉和元昭。
元昭安坐在木质活椅上,周身都已收拾了一遍,没有当初倒地时的狼狈。
“有没有伤到哪?真的是你自己倒地的,而不是段书锦推的?”林玄泉不放心,围着元昭四处打量。
“没有伤到哪。”元昭话音带上无奈。
听出林玄泉话音里对段书锦的敌意,元昭不免正色,出声替人开脱:“是我自己摔的,不是他推的。世子为人坦荡,做不出这种阴损的事。”
“哼。什么为人坦荡,你是不知道他都做过什么事,才会说出这种话。”林玄泉神色冷下来,语气冰冷。
“当初我儿花琼与段成玉大婚,段书锦不过才三岁,就做出大闹典礼,险些丢尽我林家和段家的脸这等恶事。从小品行不佳,长大又能好到哪去。”
“若是早知道他有把你事情捅出去,对你下手的一天,我当初就不该只命人揍他一顿,断掉他一只手,而是杀了他。”
林玄泉神色肃寒,眼中藏有杀意,语气淡然得不像是在决定一个人的生死,而是在讨论吃穿用度的琐事。
“岳丈大人,你在说什么?”在林玄泉还想说些什么时,段成玉再也听不下去,直接闯进营帐中。
先前现林玄泉用剑刺伤段书锦时,他尚可以勉强忍耐,努力说服自己段书锦伤得并不重。
可是如今陡然听说林玄泉还曾命人打断段书锦一只手时,他竟觉得怒意上头,心如刀绞,一刻也忍不下去。
他与花琼成亲时,段书锦不过才三岁。三岁稚子,即使再聪慧,心再恶毒,又能恶毒到哪去,又能造出多少风浪。
可是林玄泉偏偏因为三岁的段书锦大闹婚礼,就命人打断他的手,而他竟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件事。
若说有错,那有错的人应该是他才对,被断手的人也应当是他。是他隐瞒在先,从未同段书锦说过续弦一事,所以段书锦才会闹。
林玄泉用如此极端的手段去对付一个孩子,甚至在二十年后谈起这件事时,不仅不悔改,还想着怎么把段书锦除之后快。
“我说我命人断掉了你长子一条手。怎么,你对他二十三年不闻不问,如今突然善心大,想要替他出头?”看见段成玉闯进来,林玄泉没有丝毫被撞破的慌张,态度反而更加恶劣冰冷。
“那也是我的儿子,远青的大哥,你的外孙!”林花琼清亮的声音突然插进来。
她在主账外等了半响,就是想听听她爹都做了哪些错事,还能说出什么混账话,却独独没想到,林玄泉对段书锦做的事如此不堪,如此残忍,到了令人指的地步。